本帖最后由 深山百合 于 2017-10-10 11:07 编辑
收藏温暖
文/ 邱安凤
老朱一边领着低保金,一边上访。 上访的理由千奇百怪。有时为耕田放水,自己到底排几名。有时为粮食丰收,而粮仓已坏。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,在改造自家危房的过程中,他拒绝工程队,坚持亲自动手。结果因偷工减料,墙面质量不过关,很快离壳。他气恼之极,上访。 他的养女已出嫁,养子在县特校读书,每星期回来一次。一提到孩子,他的爱人就两眼含泪,声音哽咽。 他们原本是有孩子的。他1980年结婚,爱人总是不孕。四处求医,治疗7年后,终于生下一个男孩。因为孩子来之不易,小两口就 特别想再生一个。当时计划生育抓得正紧,他们东躲西藏,终究还是被迫引产两次,不得不放弃超生的打算,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儿子身上。 儿子长得清秀,也很聪明。12岁那年,得了恶性脑瘤。他们走南闯北,四处化缘,遍求良医。历经四年的艰苦,孩子医治无效,离他们而去。 人生之大不幸,莫过于中年丧子。这一场浩劫,不仅摧毁了他们的希望,也使原本并不殷实的小家,如水洗一般贫困。后来,老朱的四弟夫妇,因病先后离世,留下两个孤儿。他们收养了。 无奈养子智力残疾,只能做些体力活。谈到未来,老朱的爱人放声痛哭:我不想领低保,我不想要政府的照顾,我不想当贫困户。我也想当个人上人啊!要是我的儿子还在,我也在抱孙子了,我就可以不领低保了。我晓得现在党的政策好,领导关心我们,可是老天爷不公平啊! 去年,老朱主动脉夹层动脉瘤,已形成血栓,双侧胸膜肥厚粘连,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。爱人体贴他,不让他做事,重活儿,累活儿,都一个人扛着。她不怕苦不怕累,只害怕老朱先走了。她说,只要都活着,我们就可以互相温暖,要是先走一个,剩下的怎么过啊! 人 生虽有诸多不幸,也总有一些快乐时光,何不多想想舒心的往事呢?我问道:结婚证还在吗?老两口愣了一下,旋即都笑了。老朱说,一直好好地保管着呢。 我说,可以拿出来看看吗? 老朱马上站起来,说,我去拿。他的爱人擦干泪水,望着老朱的背影,向里屋走去。 那个年代的结婚证没有贴登记照,内里设计有很浓的政治色彩。左边是毛主席语录,右边粉底绿框,上角各一朵大红花,很是喜庆。他们走进婚姻的殿堂时,一个二十五岁,一个二十二岁,风华正茂的年龄。 结婚证装在一个天蓝色的包里。里面还放着房产证,林权证,代表证,以及各种资料。老朱说,当年给儿子捐款的名单,也在里面。 我们将资料摊放在干净的稻场上。他的儿子叫朱庆江,病疗赞助名单有几十页,厚厚的一沓。首页已经发黄,破损,密密的钉书针已然生锈。那个长长的名单里,有时任县委书记,县长,宣传部长,各局各乡镇的职工,各校师生,医生护士,下岗工人,食堂伙夫,农民。金额少则几块,多则几百,总共有十万多元。 我说,你保管了这么多年啊! 老朱说,这都是救过我儿子的人,我怎么敢忘记。 包里还放了几张旧报纸,都是《宜昌日报.远安版》,上面登载有为朱庆江募捐的《倡议书》,有各单位捐款的新闻。在一份申请书里面,我还发现了一份村小学普九捐资名单,里面赫然写着老朱的名字,金额二十元。 在老朱收拾资料的时候,我到他的屋里转了一下。虽是土房子,却整洁,踏实。堂屋里,靠墙堆了几十口袋稻谷,楼板上也挂着粮食。粮食的上方,贴着两张合影。一张是习近平夫妇的合影,一张是几代国家领导人的合影。 走出堂屋,再次回望,只见他的门联历经几个季节的风吹日晒,大部分已经褪色,而横批上的“春意盎然”四个字,还浅浅地红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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