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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牧《题宣州开元寺水阁》 德声堂老师文 六朝文物草连空,天淡云闲古今同。 鸟去鸟来山色里,人歌人哭水声中。 深秋帘幕千家雨,落日楼台一笛风。 惆怅无因寻范蠡,参差烟树五湖东。
首联之要紧处便在一空一同上,六朝文物何在,惟有荒草连空,不说六朝文物之空,而说草空,便是高明处。而文物虽空,而却有亘古未变之同处--天淡云闲也。以同接空,便是真空矣。 颔联以鸟应空,以人对同。无论六朝兴废,鸟仍是自来自去,岂管他人事消磨;人则不同,总随兴废而有歌有哭。以山色之空对水声之扰,翻出了多少情味。
唐人颈联多喜用数字,或多少相参,或奇偶相对,或千万互文,情味由是而长,时空由此而阔。如张说之“云间东岭千重出,树里南湖一片明”、王维之“云里帝城双凤阙,雨中春树万人家”、李白之“三山半落青天外,二水中分白鹭洲”,刘长卿之“长安万里传双泪,建德千峰寄一身”、杜甫之“蓝水远从千涧落,玉山高并两峰寒”、“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”、柳宗元之“岭树重遮千里目,江流曲似九回肠”、李嘉祐之“千家闭户无砧杵,七夕何人望斗牛”、皇甫冉之“沧波一望通千里,画角三声起百忧”、“折芳远寄三春草,乘兴来看万里流”、卢纶之“三湘愁鬓逢秋色,万里归心对月明”、韦应物之“孤村几岁临伊岸,一雁初晴下朔风”、李益之“事去千年尤恨速,愁来一日即为长”、张南史之“归心莫问三江水,旅服从沾九月霜”等等,真是不可胜数。余以为,诗亦如人,自有其气数,以数画图、写气、抒情,方显方家之大手笔。此诗颈联亦复如是,帘幕中千家雨,是写秋之深,楼台上一笛风,是写落日之速。秋已深而日易落,时光易逝也。以此应首联之“空”,暗中脉络可谓精密,李渔所言之“密针线”,于诗而言未尝不是如此。
结句望五湖,思范蠡,是欲如闲云去来也。然惆怅无因,是言自家心中之惆怅去来无因,还是言寻范蠡而因,已不得而知,纵五湖可望,而烟树参差,况且范蠡岂不是如六朝文物早已成空了么?此正是诗结处之妙,不可言之确凿,只可言之模糊,似于不似之间,正如宇宙初生之浑沌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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