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舅爷爷(代发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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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4-8 17:21:24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远安县 电信

舅爷爷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文/西江月
    舅爷爷姓马,乡邻们都叫他马老头。
    在我的记忆中,每年春节和我爸一起到舅爷爷家里拜年,舅爷爷总是笑呵呵地拿出一大堆花生、米子糖、苕片子、柿饼等等招待我,并一再要我尽管地吃。总之,在我小时的印象里舅爷爷待人朴实、大方,是个让人喜欢的老头。
    对舅爷爷的深入了解是在我高中毕业下乡当农民之后。
    先是有人告诉我,说我的舅爷爷命苦。年轻时的他田无一亩,地无一分,靠给地主打长工,做短工过活,以后才娶了老婆生了一对儿女,但不幸的是女儿年幼时生病夭折,之后老婆又撒手人圜离他而去。儿子尚小,他又当爹,又当妈,快50岁时才又续弦娶了个寡妇,算是又成了个家。可让人奇怪的是像他这样贫苦的农民成份却划定为上中农,原因何在呢?原来是他在解放前几年时,集多年的积蓄,前前后后买了人家十几亩田。要说最冤枉的是最后买的几亩地,那卖田的是因为赌博输了要还债,所以要把自己的山和田都卖掉,开出的价钱也极便宜,因为要套现还债嘛 。我这个舅爷爷穷了一辈子,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,便倾其所有,从中买了几亩水田,他还以为自己讨了多大个好。哪晓得就因为多买了这几亩田,加上先前买的,田亩数就增大了。还好,这十几亩田都是他自耕自种,没有雇工剥削,所以,土改时按照政策将他划成了上中农,可是那个卖田的人却成了贫农,这真是个戏剧性的变化。我想,那个卖田的人得为自己因祸得福而庆幸吧。
    今天的年轻人对成份高低于个人或子女的影响力基本上是无知的。
    这么说吧,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中国农村,大讲以阶级斗争为纲,地主、富农、反革命、坏分子、右派是打倒对象,只许老老实实,不准乱说乱动;上中农、中农是团结对象;贫农、下中农才是响当当被依靠的力量。
    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包括上中农的子女在升学、当兵、招工、提干上根本无望。
    一句话,成份越高,越不受人待见,包括他的子女。
    所以说,我对舅爷爷受苦受穷一辈子最后却被划成上中农一事,深感遗憾。
    当然啰,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,因为有政策摆在那里。
    我舅爷爷对此事倒也无所谓,他的说法是:都是命里注定的。
    他倒是想得通。
    我高中毕业回到生产队,一切农活都要从头学起。舅爷爷是个行家里手,他明里暗里地教会我许多干农活的技艺。
    比如说搿(本地方言的读音为huai)秧。学大寨时期,每到栽秧季节,都要打早工到秧母丘里搿秧。我们老队长瞒着上面搞了个激励机制,搿40个秧把记1分工,鼓励多劳多得,栽秧也是按栽的田亩多少记分,这是春耕大忙时为了抢季节而采取的特殊政策。我舅爷爷手法快,一早工最多搿240个秧把,并且是大小匀称,洗得干干净净。我则顶多搿90几个秧把。舅爷爷见我搿的太慢,便一边示范,一边告诉我搿秧的小技巧。我照着他教的方法做,果然快了许多。当然,要达到他那个速度还差得很远。
    以后,舅爷爷又教我如何捆柴、打草要子和磨刀等等小技巧。你可别小看这些事情,对我这个将要在乡下长期生活的人来说是大有益处的。
    为此,我很感激他。


    舅爷爷是中年得子,他的儿子马二和我同庚,当年也是二十出头。这马二长得粗眉大眼,十分壮实。但小时候曾得过一场大病,几乎见了阎王。这场病对他的大脑有些损伤,所以,他在智力上与常人相比有点差。说起话来也是天上一句,地下一句,有些不照靶。按说我得叫他表叔,但我却吞吞吐吐地张不开口,因为这个表叔年纪跟我一般大嘛。他倒是不在意,你就叫我马二好了。
    都说马二有点苕,智力有问题,但有时他说出的话又让人感到惊讶。他时不时地冒出几句顺口溜,常惹得人哈哈大笑。比如,他讥讽队里一个做事磨洋工的,说:朱家叔子你来的暗(本地方言,迟到的意思),来了就在田里站。那人说,我也有来的早的呀。他马上又是两句:朱家叔子你来的早,来了就是死不搞。田里做事的人听他说得有趣,便是一阵哄笑,他也跟着嘻嘻地笑,好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。还有,栽秧时节,老队长腰里系着把齐草,在田堤上走来走去的安排人做这做那,马二在秧母丘搿秧,张口就来了两句:看看队长啊,腰里别了十几根草,一天到晚堤上跑。众人听了不禁笑着摇头,也只有他才说得出来。马二的继母姓丁,两人关系不是太好,他又编了个顺口溜,经常在嘴里唸叨:钉锤子响,要挨嚷,屁股打的青膀膀。说实话,对他这即兴而来说顺口溜的才艺,连我这个高中毕业生也是甘拜下风,自叹不如。
    对于马二说顺口溜的事,我舅爷爷也有所耳闻,但他是个慈祥宽厚的父亲,只是笑笑而已。不管儿子说些什么,只要不出格,随他去吧!的确,一个小时候得过大病,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人,能够健康地活着,已属不易,快活一下嘴巴算得了什么呢?
    但在私下里,舅爷爷跟我说起他的儿子时,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了。他说,这个伢子傻里傻气的,别看他一天到晚嘻嘻哈哈,其实他就是个眼子货,没长心。像这样下去,我担心他一辈子也找不到个婆娘。唉,就是不该得那场病,一病,成了一个苕家伙。我在,还可以罩到他,我要是死了,他怎么搞哦?我劝舅爷爷放心,现在都是凭劳力挣工分吃饭,你还怕他养不活自己?
    舅爷爷无奈地摇着头,眼里满是忧虑和不安的目光。
   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!


    光阴似箭,不知不觉的,我在乡下过了好几年。随着跟我舅爷爷的交往加深,我对他的印象是越来越好,可是,队里却有很多人说他是个古怪的人。
    我舅爷爷相貌平常,身材中等,是个精瘦精瘦的老头。平常少言寡语,也不与人争强好胜,说他古怪,不外乎是他这人不苟言笑,且举止有点怪异而已。
    就说那天在秧田里履秧草吧,本来是晴空万里,忽然天边刮来一团乌云,紧接着瓢泼桶倒地下起了大雨。田里的人哇哇地叫喊着,往就近的仓库跑。这马老头趿着一双布鞋也跟着人群跑上了田边的大道。也许是来不及穿好鞋子再跑,这趿着的鞋总是不配合,跑不了两下就滑掉了,这马老头也怪,没说把鞋子穿好了再跑,他索性将脚上趿着的一双鞋踢飞了:你跑得快,我让你前头跑!然后,鞋也不要了,赤着两只脚不慌不忙地往仓库走去。尽管身上的衣服打湿了,他却若无其事。这一来,便有人指点着他笑起来。说,快看啦,还是人家马老头潇洒些!浪漫风雨情哪!
    这还不算什么,尤其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在“忆苦思甜”会上的发言。
    那年,上面要求农村学习“小靳庄”。所谓学习“小靳庄”,就是在生产队利用休息时间办政治夜校、忆苦思甜、唱样板戏、写诗歌等等。县里派了工作组进驻我们大队,组长姓张,他就住在我们生产队。
    对于办政治夜校,生产队里有很多人都不以为然。的确,农民劳累一天,哪有精力去唱戏写诗啊。我舅爷爷就反感地说:饭都吃不饱,还有力气搞这些事!但说归说,做归做,政治工作要压倒一切,谁也不敢公开表示反对。
    不久,张组长主持召开政治夜校的开学典礼,要我的舅爷爷在会上作忆苦思甜的发言。据他了解,我们生产队给地主当长工、打短工时间最长,解放前最苦最穷的是我舅爷爷。所以,他要舅爷爷在会上作“忆苦思甜”的典型发言。我舅爷爷再三推辞说,我讲不好,你找别人吧。张组长说,不要紧,你就实话实说好了。
    既然推辞不掉,舅爷爷就只好上台实话实说了。      
    那天晚上,政治夜校开学了。
    先是由几个年轻人合唱《想起往日苦》,然后工作组张组长讲话。他讲了学习小靳庄,办好政治夜校,占领农村文化阵地的重大意义。之后,就对我舅爷爷说,马老头,你在旧社会给地主当牛作马,吃了不少的苦,今天,就请你把新旧社会对比一下,好好地给大家讲一讲,让我们受受教育。
    一阵掌声之后,舅爷爷将旱烟袋从嘴上拿开,开始了他的发言。
    谁知一张口就出语惊人。
    他说,要说新旧社会对比嘛,是这样的。旧社会没得吃的,饿肚子,只好讨米吃;新社会呢,没得吃的,就借米吃。只不过呢,讨的米不消还得,那借的米呢,是要还的。
    他这么一讲,下面就有人议论了,这马老头胆子大,什么话都敢说呀!
    这“借米吃”究竟是怎么回事呢?
    学大寨那几年,产量低,粮食不够吃,所以上面发了文件,要求生产队实行按月发粮。我们生产队按年人均420斤的标准,70%为基本口粮,30%为工分粮,然后,每个月在规定的时间按人发放基本口粮+部分工分粮,到了年底,再分余下的工分粮。家里劳力多的,工分挣得多的,相应每月发的粮食就多一些,像我这样的吧,每月是40斤稻谷,按70%的出米率,也就是28斤米,一个棒劳力怎么也不够吃。所以,不管你如何搞瓜菜代,总之是要缺几天粮的。饿着肚子不能干活,怎么办?只好去别的生产队找人借米,因为各生产队发粮的时间是错开的。 这就是“借米吃”的来由。但是,别的生产队发粮也是定量的,借了就要还,否则人家就要饿肚子。所以,我舅爷爷说,讨的米不用还,借的米还要还。
    他这哪是“忆苦思甜”,分明是在揭“社会主义的短”嘛。
    工作组长一听,话头不对呀。连忙拦住我舅爷爷:马老头,不讲这了。就讲一讲你给地主当长工的事儿吧。         
    我舅爷爷说,好,我讲当长工的事情。其实,给东家当长工也好,打短工也好,就是出卖力气。东家图我们的力,我们图他的吃。那个时候农忙就有这么几句话:腰子(草腰子,用来捆谷草头的)十八转,挎在门口看,奈得何,吃早饭,奈不何,就滾蛋。地主雇工,要的是有力气的人,不然,他又供饭,又给工钱,不就亏了吗?
    张组长插了一句,吃的怎么样呢?
    我舅爷爷说,我们平时跟东家是在一起吃的,他们家的人吃干,我们就吃干,他们吃稀,我们也吃稀,不过,农忙的时候呢,不仅是要管饱,还有鸡蛋、腊肉这样的给我们吃………
    见他越说越远,完全违背了“忆苦思甜”的初衷,张组长再次打断他的话,不要他讲了。
    这就是我的舅爷爷,也就是他才会这样不看头式地说得出这番话来。
    但也许他就是故意为之,故意说出这些不合时宜,并让工作组长郁闷闹心的话,因为他对开办政治夜校是打心眼儿里反对的。
    这个古怪而又狡滑的老头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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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4-8 19:23:51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远安县 电信
好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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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#
发表于 2017-4-8 19:29:51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武汉市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
生动有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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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4-8 19:39:00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远安县 电信
读,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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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#
发表于 2017-4-8 20:15:45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 电信
七十年代的故事,太熟悉了,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,你出身好,可以招工进厂,否则,老老实实种田吧。
6#
发表于 2017-4-8 20:55:11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 电信
谢谢大家关注!
7#
发表于 2017-4-9 08:37:18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 电信
美丽的文字,沉痛的回忆,辛酸伴着笑语,值得珍惜。欣赏学习了。
8#
发表于 2017-4-9 20:14:17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远安县 电信
智慧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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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#
发表于 2017-4-9 20:15:41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宜昌市远安县 电信
智慧人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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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4-9 21:22:30 来自手机 | 只看该作者 来自 湖北省武汉市 移动数据上网公共出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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